《剑折春衫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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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晚上,她们都吃得太饱了,走十几里回书院,一边走一边数着天上的繁星,大声哼着当时流行的调子。
薛韫知莫名记住了那一天。山林葱郁,清光明媚,从此都色彩如新、惟妙惟肖地镌刻在她记忆里。她还想着,下次见了萧泽,又有好多趣事可讲。
*
逢年串亲戚时,薛韫知在堂姐家又看见了那幅画,竟是给苏润莲说亲用的。
自薛旭归乡半年,断了许多人际往来,惟有同胞兄弟薛永,走得愈发近了。薛韫知有两个堂姐,薛信竹和薛行月。
“乐文年纪尚小,去凑什么热闹?”
“不过是让一群孩子聚个会,有何不能去的?倒不如问问她自己愿不愿去。”
洛京元宵灯会,也是大将军陆安之女陆合的生日宴。陆合生于乾启元年正月十五,被认为是景国的大吉之兆。每年例行把她的生日和元宵节一起庆祝。
那是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,全洛京乃至天下的人齐向北望,城墙上遥遥站着一位素衫留头的女子,只吹一吹风就走了。
上次讲到这里时,萧泽蹙眉道:“什么人这么大排场?”
“我上回就想跟你讲了。陆合身患重疾,太医都说命不久矣。但她跟你不一样,她这病不是天生的,是幼时为救跌入冷泉的陛下而落的病根。”
“这么说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?”
“算是吧。”
每年元宵,北望向城楼上那个单薄的影子,她忍不住想象当皇帝的救命恩人是种什么感受。岂不享尽荣华富贵、一世无忧?只可惜陆合因此而落下了病,还是亏大了,有再多荣华也没福去享受。看来这皇帝的恩人,不做也罢。
灯火阑珊处,陆合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。满城烟火里,洛京的百姓游园赏灯,谁还能记得她今日生辰。谁还贺这病中人,今又胜天一岁。
“你们说,陆姐姐今年也不小了,该有二十五了吧?”白千雪望着城楼那方向,“好多人借着她生日宴的由头,把自家儿女带出来见面说亲,也不知陆姐姐何时成亲。”
“她这肺病治不好,能活到二十五已是向天祈来的,谈什么成亲呢。”
“好可惜啊。”
“无霜你看那边!好大的一只鱼灯——”
佳节灯火曈曈,人潮攒动,行人衣衫相勾,摩肩接踵。薛韫知费了好些力气才跟上朋友们,可逛街让她觉得没意思,没多久便脚酸腿疼,还没地方歇,越走越慢了。
她缓慢地跟在后,人潮一涌便散开了。
陈思回头:“你累了?要不咱们找家店铺坐下来歇脚。”
“所有店都满了,你看哪儿还有座?”
苏寻雁叹气:“往北走走,可能人一会儿就少了。”
洛京城北多是高门大户的居所,商市逐渐稀疏,行人也渐渐少了。
薛韫知道:“不如咱们去大将军府吧,那肯定能坐着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陈思道:“你俩去逛,我陪乐文去大将军府?”
“也行。”
二人并肩沿着大道往城北走,喧嚣声逐渐远去了。两侧的高墙罩下一片昏影,月色暗淡,鼎沸渐远。
忽然,陈思悄悄地拽了下薛韫知的衣袖,压低声音道:“你瞧后面是不是有人?”
薛韫知用余光向后瞥,确实有一道黑影。那人的身形修长,腰佩长剑,步履从容,以黑纱巾遮面,看着就很神秘,在步步尾随她们。
可当她再定睛一看,黑影就不见了。
陈思不安道:“还是快些走吧。”
她们加快了脚步,一转角,迎面撞上两名提着陆府灯笼巡逻的护卫,如蒙大赦地讲完方才的惊险,一前一后被引着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将军府。
待二人在府上安顿下来,喝着梨汤吃着酥糖,突然有个半生不熟的面孔探出来,和薛韫知打招呼。
薛韫知险些下巴惊掉。“崔林?”
崔林今日不知何故,扮作仕女模样混在人堆里,怎么看着都别扭。薛韫知问:“你干什么来了?”
崔林道:“抓着一个尾巴放后园了。你看着办。”
陈思在一旁莫名其妙地瞪着崔林。薛韫知安抚她道:“我去看一眼就回来。”
后园是大将军府隔壁的一处冷僻偏院,有道小门连着。园中荆棘遍生,荒秽久疏,干涸的池塘底堆满枯叶,另有一人伏卧在角亭中,趴在冰冷的书桌上半死不活,正是方才那个黑衣人。
薛韫知将那人的面纱掀了,不由得一愣。崔林也跟着愣住。这人竟是苏润莲。
薛韫知:“……你这是一不留神打了主子?”
崔林依旧淡定:“打得不重,一会就醒。”
亭外月色如水,竹影明灭。微风拂动,一身凉气暗暗浸透。苏润莲仅着一身玄色单衣,衣襟微敞,面上还泛淡红,微微抬起头来,看了看庭外的竹影与月色,目光慢慢地落到薛韫知二人身上。
薛韫知没见过这场面,下意识退了一步,转头看崔林:“他喝酒了?”
崔林道:“宴上人多,我也没注意。今日来大将军府的都是勋贵,苏公子必然斡旋周转,许是一时不慎。”
薛韫知正纳闷人喝醉了何必要翻墙头跟踪别人,突然亭里倒伏之人嗫嚅几声。她凑上前细听。
“你说什么?”
苏润莲持续嗫嚅:“……乐文妹妹……?想来鹤峰……先贤,隐归山林乐土……”
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冒出来,薛韫知正想着要不要喊人过来把他抬进屋里睡去。突然一阵凉风穿过亭中,襟衫乍冷,激得苏润莲一颤,酒意散了七分,他抬眸看向薛韫知,与平日的从容之态多有不同。
“……欲乘其位……那我自幼读书学艺,身在此中……又如何,就……是我矫情呻吟了罢……”
这段话说得破碎,薛韫知仅听清了几个词。
苏润莲双肩微颤着,面上忽地苍白如纸,抬眼直勾勾盯着她,又猛地把头埋起来,哀然一叹。
她判断这人不能在亭子里吹风了,正要喊崔林,谁知苏润莲突然一个挺身站起来。
“……我无事!是陆将军自家酿的烈,没估量好,多饮了两杯,这才出来醒酒透风。待我醒了,自会回去…莫要…声张。”
薛韫知:“你,坐下。”
苏润莲缓慢地跌回桌上趴着了。
夜风袭来,掀开竹林,带起阵阵凉意。其实薛韫知想问他是不是刚才外面跟着她们的那个人,但看着苏润莲这副罕见的醉态,把话咽回去,直接吩咐崔林把人扛走。
许久后,薛韫知踱步绕回席间,见到陈思,没把苏润莲的事说出去。但陈思瞧出她模样有异,连番追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。
此时她也忍不住了,正要解释时,忽听不远处回廊下传来一阵朗朗笑声。
紧接着,一群公子热络地欢呼。其间簇立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。
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,披着洁白似月的裘衣,眉目俊朗,眼神雪亮,举觞交筹间,正朝这边大步而来。
“墨言妹妹,来,我敬你一杯。”
陈思赶忙起身:“苏公子,夜深以水代酒,还望公子见谅。”
“岂敢,实不相瞒,我这会儿喝的也是茶!”
两人相顾皆笑,气氛明快起来,围着的人有不少贪杯的,跟了苏润莲一路借机喝酒,苏润莲也热情地招呼着他们。他好像能认全所有宾客,仿佛他才是这大将军府里的少主。再定睛一看,陆颙也正跟在他身后,眸中亮晶晶的,一路连声喊“苏兄”。
寒风当面一吹,薛韫知忽然觉得从胸口到腹间的位置很不痛快,好似吃坏了什么。尽管她刚才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,几乎滴水未进。
她自进入禁卫森严的大将军府以来,一直感觉有种锋芒在背的不适。这种感觉在见到苏润莲敬酒的时候达到了巅峰。
薛韫知抬眼四顾,看见明月下的红灯笼高悬在两侧,铁衣与绸缎两相交错。府上珍馐佳肴美酒良宵样样齐全,宾客们打扮富丽堂皇,乌泱泱一片压过来时,却觉得死气沉沉,好像所有人都长得一样。
她拽着陈思道:“咱们走吧。”
“乐文。”
背后有声,是苏润莲唤她。
“我请你喝一碗,是砂糖梨汤,我特意吩咐人熬的,跟在书院的一个口味。你尝尝吗?”
薛韫知转头。一盏玉杯递到她眼前,一双白玉似的修长的手稳稳端着,衣襟规规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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