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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剑折春衫》

1. 楔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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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上·白承玉篇)

鄀侯白承玉一共有九个孩子,人们之所以这么觉得,是因为最小的那个被唤作“小九”,但小九真实的身份,大家心里都清楚,谁也不挑明。至于白家其余几个孩子,身世都很引人猜疑,甚至说不清到底是不是九个。

据称,白承玉最后一次在鄀县百姓前露面,是在长子的婚礼上。那时候他刚杀完人,酒席上醉了,说出好多胡话,弄得一对新人难以下台。来围观的一众百姓也都引颈相叹。

原来他们心中敬仰的这位君侯,几年来守护鄀县百姓免于战乱的恩人,私底下竟是这幅落败模样。

没有君子的忠厚,也没有名士的洒脱。

就是落败。

人潮散去,彻夜的笙箫逐渐稀落,天上的银河斗转,万象移动。

这位君侯中途离场也无人在意,好像是去醒酒,到现在还没回来。后来很长一段时间,再也没人见过他了。

鄀侯夫人薛信竹最后一次露面亦是在那场婚礼上,婚礼后没几个月就离世了,白家人甚至说不清具体日期。早在几年前,她与妹妹一同搬到靠近永州的灞县居住,偶尔把小九接过去。毫无疑问,薛氏与白氏并不相爱。

白家长女名为白观书,是薛信竹唯一亲生的孩子。那年腊月,小九在洛京上了一年学后放假回来,听得许多传闻,跑来问姐姐:“你不应该姓白吧?”

白观书瞥了一眼这个最小的妹妹:“那你不也该姓薛?”

小九一愣。自从她的姨妈薛信竹和鄀侯爷分居,已经很多没有人带她回过洛京了。这一年来,白承玉闭关在雪楼不出。儿时有些纷乱的、温暖的、错杂交织的回忆,好像都已经很远很远了。

白观书一边擦拭着手里的书卷,一边闷闷地道:“我随你一起去洛京行吗?”

她又说了一次:“我不想再回来了。”

那年冬天,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白承玉竟然把自己从雪楼里拔了出来,赶上目送白观书和小九的车马向西远行。他竟重新开始理事了。

扫清门庭积雪,天光一线铺开,道路一下子变得宽敞明亮。白承玉却犯了愁,想起很多年前,亦是这样一个寒冷的腊月,临行出发回洛京前的某个晚上,年幼的白观书抱着旧日画册闯进他的书房,问起画中模糊的人影,问这些都是谁?

——故人。

——那阿涓为什么也在画上?我又没见过她们。

白承玉收起画册,笑着说,你小的时候见过的,只是你忘了。

后来去了洛京,白观书才明白,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
此次她们能回洛京,算是受了太后萧盈的恩惠。萧盈与薛信竹曾经是无话不谈、日同食夜用寝的密友。白观书小的时候,萧盈还真抱过她。

顺兴年间,薛家为了避难,和鄀侯白承玉结缔了亲事,白观书因此改姓白。连同她在内,这个庞大家族的每一个人,都有一段不可言说的秘密。鄀侯作为这些人的庇护者,他的秘密最多。

传言说,太后萧盈是在自己的寝殿中被刺杀的。刺客据说已伏法。但是何人将刺客引进伏冥殿,又是另一个问题。

太后的殡期未定,史官笔下的功过已然盖棺。鄀侯白承玉仓皇落魄地逃回鄀县,在儿子的婚礼上耍起酒疯。那不久后,薛信竹也死了。

*

阿涓是白观书的小名,她名观书,字思危,看上去都没有关联。她有一次问母亲,为什么叫这个?薛信竹答,因为流水不争先,要滔滔不绝。

某一日,白承玉醉眼迷蒙地又絮叨起旧事:不是的,给你取这名字,是“居安”之意。再说流水的快慢和走向,岂是人能决定的。

居安思危。

白观书有些绝望:到底还有多少个版本的假话?

但白承玉已醉得不省人事,不知道听进去多少。

浩浩荡荡路滚尘。

当白观书坐在摇晃的马车中,眺望着天尽头,似不经意而意味深长。

“小九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你最好也别再回去了。”

归德年间,鄀县孤冷的老宅中,白承玉孤身坐在书房的窗前。屋里很冷,他一抬头,窗外扫净的大道能望见很远的地方,但道上总是空无一人。

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,他心中想,被误解也无妨,不知道也挺好。

*

一年前。也就是太后萧盈刚死后不久。

洛京最繁华的铜驼街上,有一座听雨楼,闭业已久,一时冷寂,不知今为何用。坊间还有传闻,说此楼阴气重,闹过鬼。

自有了闹鬼之遥传,闲人散士便都不敢靠近了。

“这世上哪有鬼呢?”昔日的洛京少年曾有此言。或者不虚。信誓旦旦,哪怕鬼神。

白承玉再登临此楼,登上最高层,有杂役给他泡了一杯茶,也喝不下两口,就倚在雕花窗边朝外看。天光太刺眼,街景也陌生。

他撂下茶杯。“走吧。”

上一次离开洛京、以为是永诀的那次,是前年仲春,靖州边关大捷,捷报一张接一张地传来,举国欢呼。

白承玉一家站在城头苦等。

四万大军衣锦还乡,凯旋而来的士兵们还抬着一口棺,里面躺着靖州都尉薛韫知。

薛韫知,字乐文。那是小九的义母,亦是薛信竹最小的堂妹。

当时薛韫知是出征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,顶了个谋反的罪名客死他乡,功劳自有旁人领。她的棺材是纯黑色的楠木,没有雕花,太朴实了,想来她本人不会喜欢。

白承玉便做主为她定制了一口新棺材,但开馆是一件不值得的事,于是把旧棺材装进新棺材里,虽然他知道这样改变不了什么。

然后便是收养小九,离开洛京,回到鄀县隐居,可惜隐不彻底,洛京的书信一封接一封的来,有的邀请他去做官,有的问他近况,有的迷迷糊糊像猜谜语一般。他慢慢地学会了不看信,那些人和那些消息已葬在很久以前。

洛京人说的不错。白承玉一踏进听雨楼就信了。

这里确实闹鬼。

(下·薛韫知篇)

某日。

洛京城里有个不起眼的乞丐,因烈日炎炎躲在屋檐下避暑,偶然间抬头发现这处破败门庭便是昔年风光无限的,鄀侯白承玉名下的听雨楼,竟然已经如此凋敝了。

“他是几时被封为鄀侯的?”

“先帝封的吧。”

“他们不是交恶了吗?”

“元帝念旧。他们早年曾是朋友。”

老翁不禁多看了几眼旁边一起遮阳的陌生人,听声音最多三十岁,却知那么多陈年旧事,声音也沙哑,裹着一身不起眼的灰绿长衫,像一捆冰冷的草垛。

“您是?”

“…路过的。”

“不是洛京人?我看您对这里很熟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好吧。”老翁舒展了一下筋骨,“我要继续赶路了,多保重,年轻人。”

他用手在灰绿长衫人的肩上轻轻一拍,拄杖走远了。老翁走后,她终于在诧异中抬了头,似是反应慢了片刻,望着门外一片明亮的日光。

“……年轻人?”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一双手,“多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。”

她又沉默。

听雨楼内部的木质结构发出轻微的、不易被察觉的细小声响,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,它一直在默默地变旧,慢慢地腐朽,直到坍塌的那一天。

——*——

夕阳渐垂。

她仰头看向凭栏逆光处的白承玉:“子衡,天都黑了。”

窗边的少年白承玉白眼瞥了天色,忽然跳到窗外的护栏上,一条腿搭落在外,乘着风,一身金色的锦袍展翼。

“还没黑,再等一等。”

“切……你自己搁这儿等着吧。我要回去吃饭了!”

“诶——薛韫知,你回来!”

耳畔吹过的过堂风忽然变冷了。像是夕垂的太阳终于落下去。

她屏住气息,颤巍巍地回头。

没有了昔日的洛京少年,没有霞光铺满街,没有枝头花似玉。只见掉漆的窗子半敞,似一个大黑洞。整个房子都是冰冷的。

太阳又一次落了。

少时在听雨楼等过的,也许一辈子都没来。也许根本就不存在。

——*——

顺兴四年,惊蛰后的第三日。

听雨楼外,一墙杏花吹雪。暮日垂辉,花灯初上,行人匆匆地赶夜禁。窗前方前对桌,两道少年身形。

这边等得饭菜都已凉了,苏润莲才终于从金灯映照的杏花树下一闪现身。

苏润莲一个翻身跳进二层阁楼里,捡起桌上凉透的冷茶猛灌。白承玉顿时大惊小怪道:“——你这人说好了酉时到,死哪里去了啊?我们楼都打烊了!”

“……宫里面的事,你那表哥的性子,你还不知道吗?”

“切。”白承玉撇嘴,“我看他神经病。”

“不可胡言。”

苏润莲放下杯盏,转向薛韫知行礼道:“乐文也在。”

薛韫知回以一笑,尽管他们不熟。同为鹤峰书院的学生,那座山对少年而言太大了,他们竟没碰上过。但照水青莲的美名谁不知?

听雨楼中,簌簌的烛火挑起渐垂的夜色,照得人的轮廓柔和。

苏润莲从怀里掏出来一卷蜡印封住的书信,正要拔剑来启封。白承玉打断他,伸手向薛韫知:“来把刀借用一下。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这也没带?”

“算了。”他没再与两人废话,抽出背后长剑,十分潇洒地切开蜡印,利落地收回长鞘之内。

那是她第一次见苏润莲,薛韫知就莫名觉得会与他投缘。二人都出身景朝世家名门,且在大家族内又是小家庭寄予厚望的独子。二人都喜读书,对经史有自己的见解,都比寻常文人更重武功,尽管当今朝廷并不崇武。

苏润莲的家世极好,父亲苏群玉是当朝的丞相,母亲蓟侯白吟山,是鹤峰书院的创办人,亦是景玄帝总角之交的密友。

苏、白二人是表兄弟。白承玉的父亲白仞月是蓟侯白吟山的弟弟,母亲便是景宁公主,是当朝皇帝的小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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