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鸦纪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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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类与兽群共享的基因野火,在瞳孔交缠时撕裂理性——爱情从来不是逻辑的造物,而是所有生灵刻进骨髓的疯魔,是理性崩裂时,万物共赴的狂乱。”
腊月三十,除夕。
南清城被一片喧嚣的红包裹着,方妙随着采买的队伍混在人流里,怀里抱着一小捆扎得齐齐整整的腊梅,嫩黄的花苞在深褐的枝桠上颤巍巍的,像她此刻心里那点若有似无的警惕。
“妙儿姐,你看这个糖人!”顾夜白举着一个吹得晶莹剔透的兔子糖人凑到她面前,眼睛亮晶晶的,“江大人说买给阿澜哥的,我偷偷多要了一个!”
方妙弯了弯眼睛,伸手捏了捏他冻得微红的脸颊:“小馋鬼,当心吃坏了牙,回头你哥又要念叨你。”
顾时夜闻言立刻板起脸,戳了戳弟弟的额头:“听见没?妙儿姐都这么说。走了,东西买得差不多了,该回府了。”
方妙应了一声,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身后熙攘的人群。
从刚才在干货铺门口,她就感觉到了。那道视线,像一根细小的针,不疼,却精准地扎在她后颈的皮肤上,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、冰冷的注视。她没有回头,甚至连表情都没多变一分,只是握着凉滑梅枝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。
最近这段时间,她太知道暴露意味着什么。
那些藏在暗处的过往,像附骨之疽,她好不容易才在这和安德鲁身边寻到一点安稳,绝不能轻易被打破。
“妙儿,在看什么?”安德鲁的声音从身侧传来,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。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,手里拎着刚买的年货,见她落后,便放慢了脚步。
“没什么,”方妙立刻转回头,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,“在想晚上的年夜饭,不知道有没有准备我爱吃的糖蒸酥酪。”
安德鲁低笑一声,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,:“自然备下了,知道你馋这个。走吧,回去晚了,时夜和夜白该饿坏了。”
他的语气自然又亲昵,仿佛刚才那道让她脊背发凉的视线只是错觉。
方妙点点头,跟着他往前走去,心里那根弦却始终没松。她能感觉到,那道视线还在,像一条隐蔽的毒蛇,潜伏在人潮里,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。
回到江府,卸下满身的寒气和年货,府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,仆人们进进出出,一片忙碌景象。方妙将腊梅交给丫鬟插瓶,借口说想出去再买些零嘴,便独自离开了顾府。
她没有去热闹的主街,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。夜色已经渐渐浓了,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片片暖黄。她走得不快,脚步轻缓,熊耳却警惕地颤动,,捕捉着四周任何一点异常的声响。
就在她走到一个拐角时,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胡同里快速窜了出来,几乎是擦着她的身子掠过,肩膀狠狠撞在她的胳膊上!
方妙猝不及防,手里刚买的一小包杏仁糖散落一地,人也踉跄着向后倒去。
“小心!”
一只手及时伸过来,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。力道不算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当。方妙惊魂未定地抬头,撞进了江知烨爽朗的眼眸里。
“方妙?怎么回事?”江知烨眉头微蹙,看着她差点摔倒的样子,又看了看那个迅速消失在巷口的黑影,“刚才那人怎么回事?没撞到你吧?”
“没事没事,”方妙摇摇头,挣开他的手,蹲下身去捡散落的杏仁糖,“大概是有急事吧,走得太急了。”她拍了拍糖纸外的灰尘,抬起头对江知烨笑了笑,“知烨,你怎么也在这里?”
“我?”江知烨摸了摸鼻子,脸上露出点无奈又带着点笑意的神情,“阿澜说府里的墨快用完了,让我出来买些好墨。这不,刚买完,正准备回去呢。倒是你,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?安德鲁没陪着你?”
“我就是出来买点东西,很快就回。”方妙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你快去忙吧,别让阿澜哥等急了。”
“行,那你自己小心点,晚上街上人杂。”江知烨叮嘱了一句,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,他走路带风,很快就消失在灯笼的光影里。
方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,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。她转过身,正准备继续往前走,却感觉手腕一紧,又被人握住了。
这次的力道,比刚才江知烨的要大上一些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不容抗拒的压迫感。
她猛地回头,看到安德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。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温和的笑容,眼神却深了些,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——那是刚才被江知烨握住的地方。
“妙儿,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安德鲁的声音依旧温柔,手指却在她的手腕上轻轻用力。他的指尖很暖,却像是带着某种印记,随着他的力道,方妙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浮现出一道淡淡的红痕,形状蜿蜒,像一条细小的锁链。
方妙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面上却依旧笑嘻嘻的:“安德鲁,你怎么也出来了?我就是出来逛逛,买点糖而已。”她晃了晃手里的杏仁糖,“没事啦,我们回去吧,晚上还要吃年夜饭呢。”
她没有去看那道红痕,也没有提刚才被撞的事。不知为何,安德鲁此刻的眼神让她莫名地有些警觉,那笑容背后,似乎藏着些她看不透的东西。
安德鲁看着她,沉默了几秒,然后松开了手,那道红痕像真的锁链一样,留在了她的腕上。
他又恢复了那副开朗的样子,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好,回去吧。下次想出来,叫我陪着你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方妙吐了吐舌头,转身朝着江府的方向走去。安德鲁跟在她身后,两人并肩而行,气氛看似融洽。
但方妙心里清楚,那道隐藏在暗处的视线,似乎在安德鲁出现后,短暂地消失了,又或者,是被另一种更直接的、带着掌控意味的目光覆盖了。她低着头,看着手腕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红痕,像一条无形的线,缠绕着她的警觉。
有人在看她。
不止一个。
年夜饭吃得热闹非凡。
江府的大厅里灯火通明,一张大圆桌摆满了各色菜肴,热气腾腾的蒸汽氤氲了整个房间。
方妙坐在安德鲁身边,笑得眉眼弯弯,像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小姑娘。她不停给雀安夹菜,又不停叽叽喳喳地聊各种有趣事。安德鲁则一直温和地看着她,时不时帮她挡掉顾夜白闹着要灌她的酒,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。
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,那么温馨。
但方妙心里那根弦,从白天延续到现在,始终没有松懈。
她能感觉到安德鲁若有似无的注视,那目光里除了惯常的温柔,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,尤其是在自己跟别人亲密的时候。而手腕上那道被他捏出来的红痕,虽然已经没有了,却像一个无形的烙印,时刻提醒着她刚才那瞬间的压迫感——她好像一直都忽视了安德鲁以往地注视,那是种监视。
还有白天那道隐藏在人群中的视线。
它消失了吗?
方妙不确定。她只知道,那感觉太熟悉了,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恨和……势在必得的阴冷。那绝不是普通的窥视,那是猎手锁定猎物的目光。
席间,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安德鲁。他正和江知烨说着什么,声音朗朗,笑容灿烂,是那种让人不由自主会亲近的模样。可方妙却莫名地想起了他握住她手腕时,指尖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,和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、难以言喻的暗色。
安德鲁,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吗?那个表面开朗沉稳的伴侣,内心深处是否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角落?
晚饭过后,顾时夜和顾夜白缠着江知烨和柳漠澜去放烟花,府里一时更热闹了。方妙借口说有些累,先回了自己的院子。
院子里很安静,只有远处传来的隐约爆竹声。方妙让丫鬟们都下去休息,自己则坐在窗边,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。月光很淡,被稀疏的云遮住,只洒下一点朦胧的光晕。
她睡不着。
白天的那道视线,安德鲁的眼神,手腕上的红痕,还有心底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,像一团乱麻,缠绕着她。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,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,让人喘不过气。
不行,不能坐以待毙——方妙是这么思考的。
方妙猛地站起身,走到衣柜前,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,外面套了件宽大的斗篷,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她吹灭了灯,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,像一道灵活的影子,融入了院外的黑暗中。
她没有目的地,或者说,她的目的地就是那些最黑暗、最偏僻的角落。
她要把那条隐藏的毒蛇引出来。
她故意避开了府里的眼线,选择了一条鲜有人走的后巷。巷子狭窄而幽深,两边是高高的围墙,只有偶尔从哪家院子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,勉强照亮脚下坑洼的路面。寒风呜咽着穿过巷子,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灰尘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,更添了几分阴森。
方妙走得很慢,脚步放得极轻,耳朵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。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,沉稳而有力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走了大约一刻钟,巷子越来越深,几乎没有了人烟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垃圾气息。方妙停下脚步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缓缓地环顾四周。
寂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风声。
难道是她猜错了?
方妙皱了皱眉,心里刚泛起一丝疑惑,突然,一股奇异的甜香钻入了她的鼻腔!
不好!
她瞳孔骤缩,立刻屏住呼吸,身体猛地向旁边一躲!但还是晚了一步,那股甜香带着麻醉的效果,迅速侵入她的感官。她感觉脑袋一阵眩晕,四肢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,视线开始模糊。
在她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,她看到几个黑影从巷子的各个角落里窜了出来,迅速将她包围。其中一个领头的黑影走到她面前,摘下了脸上的面罩。
那是一张饱经风霜、带着狰狞疤痕的脸,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快意。
“方妙,好久不见了。”那人的声音嘶哑难听,像砂纸摩擦过木头,“没想到吧,你也有今天!”
方妙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,但听到这个声音,她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。
果然是他。
张疤子。
当年她还在流浪的时候,曾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骗走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半块窝头和一小袋碎银,还设计让他替自己顶了一个偷东西的罪名,被打断了一条腿。后来她辗转前往各处,便再没听过他的消息,没想到,他竟然还活着,并且找到了这里。
“你……”方妙的声音有些虚弱,却带着一丝嘲讽,“这么多年了,还惦记着那半块窝头?”
张疤子闻言,脸上的疤痕猛地抽搐了一下,眼中的怨毒更盛:“半块窝头?!你知道那半块窝头救了我和我老娘的命吗?!要不是你这个小贱人,我娘也不会……!”他猛地啐了一口,“还有那顿打,我的腿!我忍了这么多年,就是为了等这一天,把你碎尸万段!”
他一挥手,身后的几个黑影立刻围了上来,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。
“杀了她!给我往死里杀!”张疤子恶狠狠地嘶吼着。
方妙的身体还在发软,麻醉的效果还没过去。但她的眼神却一点也不慌乱,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。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也知道这样做的风险。
但她更知道,只有这样,才能引出藏在更深暗处的东西。
她的目光,在那些黑影围上来的瞬间,飞快地扫过巷子深处最黑暗的那个角落。
那里,似乎有一道极淡的、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气息。
是安德鲁吗?
她不确定,但她赌他在。
麻醉的效果还在持续,方妙的四肢依旧有些不听使唤,脑袋也晕沉沉的。但这并不影响她眼底骤然燃起的疯狂火焰。
当第一个黑影举着刀朝她劈来时,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尖叫或躲避,而是猛地低身,用一个极其别扭却刁钻的姿势躲过了刀锋,同时,她藏在袖中的一枚小小的、闪着寒光的毒针,精准地刺入了那黑影的手腕!
“呃!”黑影闷哼一声,手腕一麻,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瞬间捂住手腕,脸上露出痛苦和惊恐的神色。那毒针上的麻药,比刚才迷晕她的要猛烈得多,几乎是瞬间就麻痹了他的神经。
“妈的!她有武器!”张疤子见状,怒吼一声,“都给我小心点!别让这小贱人跑了!”
剩下的几个黑影立刻变得谨慎起来,呈扇形将方妙围在中间,一步步逼近。
方妙靠着墙壁,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。她的眼神亮得惊人,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戾,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活泼可爱的模样。
这才是她,方妙,在泥泞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方妙,从来就不是什么需要人保护的娇弱女子。
“来啊!”她低喝一声,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,“不是要杀我吗?怎么,怕了?”
她猛地向前一冲,目标直指离她最近的一个黑影。那黑影显然没料到她麻醉未醒还敢主动攻击,愣了一下,连忙挥刀格挡。
方妙却在他刀光劈来的瞬间,身体一矮,像只灵活的猫一样从他腋下钻了过去,同时手肘狠狠向后撞去,正中他的后腰!
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伴随着黑影一声凄厉的惨叫,他软软地倒了下去,显然是后腰骨被撞断了。
“疯了!这女人疯了!”另一个黑影见状,吓得声音都变了,握着刀的手开始颤抖。
方妙理都没理他,转身,眼神冰冷地看向张疤子。
张疤子被她眼中的疯狂和狠戾吓得后退了一步,色厉内荏地喊道:“愣着干什么?一起上!杀了她!”
剩下的两个黑影对视一眼,咬了咬牙,挥舞着刀从左右两边向方妙砍来。
方妙深吸一口气,强忍着眩晕感,身体如同柳絮般向后飘退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双刀。紧接着,她脚尖一点地面,身体猛地旋转,裙摆飞扬,如同盛开的黑色花朵。
“噗嗤!”“噗嗤!”
两声轻响,伴随着两声短促的惨叫。
那两个黑影捂着脖子倒了下去,鲜血从他们指缝里汩汩流出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。他们到死都没看清方妙是怎么出手的,只感觉脖子一凉,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方妙站在原地,微微喘息着。她的斗篷有些凌乱,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旁,脸上溅了几点温热的血珠。她缓缓抬起头,看向脸色惨白、浑身发抖的张疤子。
“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千钧之力,压得张疤子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你……你别过来!”张疤子吓得魂飞魄散,手里的刀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他连连后退,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,退无可退,“你……你这个魔鬼!你不是人!”
“魔鬼?”方妙轻笑一声,一步步向他走去,眼神里的疯狂和冰冷交织着,“在你想杀我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我是不是人?在你老娘因为那半块窝头饿死的时候,你觉得这个世界有人性吗?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一种近乎呢喃的诡异:“张疤子,你以为我忘了吗?当年我不仅骗了你的窝头,还看到了你藏在破庙里的那些……脏东西。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,真的没人知道吗?”
张疤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一个字。
“所以,”方妙走到他面前,抬起手,指尖几乎要碰到他脸上的疤痕,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嘲讽,“你以为你是来报仇的?不,你只是来送死的。”
话音未落,她的手猛地变掌为爪,快如闪电般掐住了张疤子的脖子!
“呃……”张疤子被她掐得眼睛暴突,双手徒劳地抓着她的手臂,想要挣脱,却感觉那只手如同铁钳一般,力气大得惊人。
方妙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眼底深处那抹疯狂的火焰在跳跃。她一点点收紧手指,感受着掌下生命的流逝。
“当年,你老娘断气的时候,是不是也这么难受?”她轻声问,语气平静得可怕。
张疤子的挣扎越来越弱,眼神渐渐涣散,最后,头一歪,彻底没了气息。
方妙松开手,张疤子的尸体软软地滑落在地。
巷子里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方妙略显粗重的呼吸声,和地上几具尸体流出的鲜血,在冰冷的地面上渐渐凝固。
方妙站在一片狼藉之中,环顾四周。地上躺着五具尸体,都是刚才围攻她的人。她身上沾了血,头发也乱了,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样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。
刚才那股疯狂的劲头过去,她才感觉到四肢的麻痹感渐渐退去,但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莫名的空虚。
她做到了。
她杀了他们。
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。
可是,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
仅仅是为了自保吗?
不,她知道,她更多的是在试探。
试探那个藏在暗处的人。
她的目光,再次投向了巷子深处那个最黑暗的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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